夜已大深,晚空中不知何时起了阴云,遮住月辉,唯余下几颗零落星子,晦暗不明地散出幽光,照映下宫道上那辆缓行的马车。
忽而,马车拐过一个急弯,颠簸中重重一晃儿,惊醒阖了眼儿的燕迟瑾,他扶住车窗,剧烈地干呕起来。
“哎呀,停车,停车!大公子,你没事吧?”
车下的乌桃听到动静儿,赶紧叫停了车夫。
车帘被一双素手掀开,燕迟瑾面色苍白地环顾了眼四周,被冷风一吹,神志顿时清明了不少。
幸好,马车还没过朝安门。
自己被那烈酒灌得险些误了正事。
燕迟瑾咳了几声,唤来乌桃,“解酒丸呢?怎的没给我服?”
乌桃胆战心惊地拿了个小瓷瓶递来,低了眼不敢看他,“我…我不敢上车给公子服药,三皇子殿下送公子来后特意吩咐过,不准我们做奴才的上车伺候,若敢违抗,就挖去我们的眼睛…所以…所以才……”
燕迟瑾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覆了件玄黑色的披风,绣缎披风宽大暖和,仿佛还残留了那人的余温。
原来…方才的一切……皆不是梦……
他真的…再一次见到缪晟了。
在相隔一世之后。
燕迟瑾细长的指节紧攥住披风,发了怔。
思绪一点点回笼。
燕迟瑾记起了缪晟是如何在宴席之上替他解围,也记起了缪晟是如何搂住他送他回马车的。
这一世,缪晟心里,也依然还是有他的。
燕迟瑾垂下眼睫,安静地服下一粒醒酒丸,不知是不是药丸太大,吞咽时哽得他喉间酸痛,几要落泪。
前世,若不是缪晟要纳侍妾,还要将他贬做偏房辱他,心高气傲的燕迟瑾又怎会写下休书,与缪晟彻底义绝,以至于直到命断,也没能再见上缪晟一面。
燕迟瑾闭了闭眼,再复睁开时,又恢复了一贯的隐忍深静,吩咐道,“调转车头,回去。”
“公子要去哪儿?”乌桃瞪大了眼。
燕迟瑾眉目浅淡,“拿回我的玉镯。送我去承德殿,之后,你们就先行回去。”
“自会有人送我回府。”
*
承德殿乃是二皇子缪奕的寝殿。
大齐皇子未被封王之前,皆要居于宫中,二皇子缪奕住在西宫承德殿,三皇子缪晟住在南宫明德殿,东宫太子殿则一直空悬未定。
宫里有传闻,说这东宫,原是成康帝欲留给燕淑妃腹中那个尚未出世的小皇子……
只可惜……
有人汲汲于皇嫡子之位,陈仓暗度,害得四皇子胎死腹中,也害得燕淑妃疯傻似癫,国公府一败不起。
燕迟瑾眼神微暗。
可即便他知道是谁,又有何用?
以他今时之地位,偷安自保已属不易,如若贸然妄动,只怕还没能手刃缪奕,自己就会背上谋害皇子的罪名,累及燕家,命丧黄泉。
幸而,重活一世,他对缪奕更加了解,缪奕此人疑心极重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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